中国经济的四月之惑

作者：赵建，西泽研究院院长、教授

四月是一年中万象更新、否极泰来的一个月，她正式宣告冰雪消融、冬去春来。即使再严酷的冬天，也会将在四月结束，迎来一个新的春天。

2020年的4月，虽然新冠疫情依然肆虐，但是中国经济已经出现好转迹象。虽然大部分需要线下接触的消费活动依然处于休克状态，但是大部分生产线已经恢复。世界工厂重新轰隆隆运转，各种防疫物资和日常生活用品，从中国东部各大港口出发，通过各大航船运往世界各地，为刚进入疫情封控状态的其他国家提供物质保障。可以说，两年前的4月，是中国在疫情时期短期国运转折的一月——代表全球对中国经济信心的人民币汇率，也开始了史诗级般的大升值。

2021年的4月，中国经济更是强劲复苏。彼时世界经济的景观仍然是，“全球都在印钞，只有中国在生产”。虽然欧美等国出现复苏迹象，但是也伴随着历史性的大通胀，日常生活物品依然高度依赖中国的进口。而中国经济，在疫情基本好转的情况下，国内消费也在报复性反弹，旅游、文娱、电影院线等线下活动开始慢慢恢复，人们开始对以内循环为主的双循环格局抱有高度的期望。与此同时，小康社会、共同富裕、双碳目标等伟大的国家愿景开始在四月酝酿，以便为百年伟大历程献礼。这种经济强劲复苏的态势，创造了一个治理“无序资本”和房地产债务的黄金窗口期，为2021年的秋天种种大治理、大整顿埋下了伏笔。

然而到了2022年的四月，一切似乎像是剧情的陡然反转：世界和中国成为镜像，开始与2020年的4月截然相反——大部分国家已经从疫情中成功上岸，只有中国看上去还在受病毒肆虐。奥密克戎突然在中国爆发，突然在上海失控。它极高的传染度让过去的防控经验几乎失灵，即使能清零也要付出巨大的经济和民生代价。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经济在四月出现了令人迷惑不解的几个现象：

1，信贷大幅减少，社融、贷款，新增双双不及预期一半。尤其是居民贷款，出现了比疫情刚出现时还要严重的收缩。难道防疫两年多，经济重新回到了起点？

2，存款却相对平稳，甚至是M2的增速还有所改善。如果说是贷款创造存款，那为何在贷款新增腰斩的情况下，存款却反而增速提高？

3，从统计数据上来看，一季度各项指标还算平稳，四月发生的事情好像是突然之间。中央一直强调防疫要保证社会经济正常运行，但事实并非如此？

4，在最新的外贸数据依然强劲，资本流动数据依然平稳的情况下，人民币却在大幅贬值，短短一周多时间几乎抹去了一年的升值空间。中美货币政策错位对汇率的影响如此之大？

5，社融货币数据出现异常之后，接下来的实体经济，会不会出现异常？一般来说，货币信贷是先行指标。

6，整个四月，关于稳增长的高层会议前所未有的密集，从中央到地方出台各种积极政策六稳六保，这些政策效果何时显现？存在多久的滞后效应？

7，四月的社融数据是否具有长期性，还是只是暂时，之后会逐渐改善，还是会进一步恶化？

8，在如此险峻的宏观走势下，为何CPI却重新抬头，重新进入了2时代。外有贬值，内有通胀的双重压力下，货币政策该如何操作？

凡此种种，疑问困惑很多。其实，答案也很简单，那就是在四月我们为抗疫付出的代价。战争总会有牺牲，为了长期牺牲短期，为了大局牺牲特定个体，这些都是值得的。然而，战争胜利需要让每个人看到希望，无论是前线的一线抗疫人员，还是后方的企业家和居民消费者。如果这样的状态还会持续，人们对未来“软着陆”的时间没有一个大致的预期，那么就很难有信心去投资和消费，当然也就不可能加杠杆，相反还会减杠杆。在股市也大幅震荡，银行理财产品都近五分之一净值破1的情况下，人们只能选择银行存款。然而四月的通胀苗头又出现。前有资产风险，后有通胀侵蚀，国家财富如何保值增值，这又是一个重大的问题。共同富裕在今天不仅是如何共同的问题，而是如何保住富裕的胜利果实，也成了需要考虑的问题，已经基本实现的小康社会也面临着重巨大挑战。其他攻坚战，都在为抗疫攻坚战让步，但是这种局势要持续到多久？

如今已经到了五月的一半，相信事情在慢慢好转。上海的数据已经明显改善，社会面清零指日可待。北京虽然处于严格防控的状态，但由于措施采取的非常及时坚决，一切在可控之中。其它城市也陆续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和线下学习。随着稳增长的政策陆续落地，供给会持续修复，需求也会重新回暖。因此，四月虽然让人迷惑，让人焦虑，但五月战疫的转折点已经出现，中国经济和大类资产的底部也逐渐形成。唯一剩下的事情是，重新点燃企业家和投资者对未来的希望，那就是我们将以什么样的方式在病毒的世界“软着陆”，以什么样的姿态与整个世界重新融入。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相信，中国会成为永久封闭的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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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赵建：中国经济的四月之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