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环保督察 | 吉林辽源减污降碳形势严峻：谁在为违法建设“两高”项目开绿灯？

炼焦项目煤量替代不实，高耗能、高排放项目顶风违法建设，能耗大户污染治理设施建设滞后、炼焦废气长期直排……这一切发生在全国首批资源枯竭城市经济转型试点——吉林省辽源市。

“新华视点”记者近期跟随中央第一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督察发现，辽源市经济增长高度依赖能源消费，“两高”项目违法建设、违法生产问题突出，减污降碳形势极为严峻。

支柱企业是能耗大户，顶风违规增加炼铁产能

走进位于辽源市东丰县的吉林鑫达钢铁有限公司厂区，浓烟滚滚，气味刺鼻，污染十分严重。这家公司既是当地支柱企业，又是能耗大户，2020年实现工业总产值90.9亿元，能耗高达191万吨标准煤，约占全市能耗总量的36.7%。

记者采访了解到，吉林鑫达钢铁作为能耗大户，长期以来违法建设“两高”项目，环保设施形同虚设。虽然处罚不断，当地群众反映强烈，但该公司造成的污染愈演愈烈。

2018年以来，该公司多次被有关部门处罚，缴纳罚金上千万元，涉及环保、水利、住建等多方面。

处罚并没有挡住吉林鑫达钢铁违法建设“两高”项目的步伐。督察发现，2018年以来，该公司新建14个钢铁配套项目，均存在违法开工建设或投产问题。

以炼焦项目为例，项目未按要求建设干熄焦、烟气脱硝设施，投产以来除尘、脱硫设施一直未投运，炼焦废气长期直排。督察人员现场检查时发现，二氧化硫排放浓度高达1928毫克/立方米，超《炼焦化学工业污染物排放标准》排放限值18.3倍。

记者了解到，在国家三令五申化解钢铁行业过剩产能情况下，吉林鑫达钢铁仍顶风作案，违规增加炼铁产能。2017年4月，该公司利用大修之机，擅自将1台450立方米高炉扩容至660立方米，违法新增炼铁产能约20万吨。

督察还发现，2018年以来，吉林鑫达钢铁通过租赁吉林京东管业有限公司早应淘汰的3台225立方米小高炉的方式违规生产铁水炼钢，铁水使用量累计达206.6万吨。在吉林京东管业有限公司，生产现场十分混乱，污染治理设施简陋且不正常运行，主要生产设备均为非法建设。

辽源市工业和信息化局有关负责人承认，当前钢铁价格居高不下，企业受利益驱使，捉迷藏逃避检查，敷衍整改、拖延整改。

监管失守，违法项目变身重点项目

专家表示，问题虽然出在企业身上，但源头在于地方党委政府和有关部门思想认识和监管不到位，导致一些项目一路绿灯违规上马，有的甚至弄虚作假，导致问题越来越突出。

督察发现，吉林鑫达钢铁120万吨/年炼焦项目在未取得节能审查、施工许可等手续情况下，擅自于2019年4月开工建设，2020年12月建成60万吨炼焦产能，2021年1月正式投产。

同时，该公司18.8平方米竖炉、年产80万吨200H型钢等4个项目未经环评审批或环保验收擅自建成投产，年产180万吨热轧带钢、白灰双膛窑等9个项目未取得施工许可等手续就开工建设或投产。

督察进驻前夕，吉林省能源局、吉林省发展改革委先后为吉林鑫达钢铁120万吨/年炼焦项目补批了煤炭替代方案、节能审查意见等相关手续。但督察发现，辽源市政府上报的煤炭替代方案明显不实，拟通过调整一家煤炭生产企业煤炭消费量统计数据，实现43.56万吨的煤炭消费量替代，实际上该企业年度煤炭消费量并未减少，纯属数字游戏。

记者在东丰县有关文件上看到，为推进项目建设，东丰县成立了由主要领导牵头的项目推进包保组。但这个组仅注重重点项目建设，对企业违法行为熟视无睹。

此外，数据显示，今年1至8月，辽源市经省、市两级发展改革部门节能审查通过的项目达12个，能耗总量48.4万吨标准煤，已超过吉林省拟向该市下达的“十四五”新增用能控制指标。

坚决遏制“两高”项目盲目上马

督察组认为，辽源市贯彻落实新发展理念有差距，能耗双控工作不力，遏制“两高”项目盲目发展态度不坚决；吉林省发展改革、能源等部门对辽源市“两高”项目审批把关不严。

监管层层失守之下，违法建设的“两高”项目大行其道，辽源市减污降碳形势极为严峻。数据显示，2020年，辽源市能源消费量520.5万吨标准煤，较2015年升高近20%；六大高耗能行业能源消费量304.3万吨标准煤，占规模以上工业能源消费量比重由2015年的76.9%升高到90.7%。

督察人员介绍，辽源市是吉林省唯一一个“十三五”能耗双控两项指标任务均未完成的城市，也是唯一一个“十三五”前四年碳排放强度不降反升的城市。

《吉林省“十三五”节能减排综合实施方案》要求，辽源市“十三五”期间能耗强度下降15%，能耗增量控制在65万吨标准煤以内。但辽源市“十三五”能耗强度不降反升，升幅达5.47%，能耗增量达86万吨标准煤，超过控制目标。按照《吉林省“十三五”控制温室气体排放工作方案》，2020年辽源市碳排放强度应较2015年下降18.3%，但辽源市“十三五”前四年碳排放强度不降反升，升幅达8.57%。

旧账未了又添新账。面对如此严峻形势，辽源市以“两高”项目拉动GDP增长的冲动依然强烈。

督察发现，2021年3月，在国家及省多次要求进一步压减“两高”项目的情况下，辽源市仍上报14个“十四五”拟投产达产重点用能项目，设计新增能耗总量331万吨标准煤。

针对一些地方顶风上马“两高”项目，专家认为，“双碳”目标背景下，培育绿色低碳新动能是当务之急，应彻底改变过去依靠高投入、高消耗，以牺牲资源环境为代价的粗放型发展模式。要建立通报批评、用能预警、约谈问责等工作机制，压实地方政府遏制“两高”项目盲目发展、能耗双控和污染治理主体责任。

辽源市有关负责人表示，将推动绿色转型发展，加快整改进度，健全完善企业运行、生产和建设全过程监控机制，杜绝违规生产。同时，加强新上项目监督审查和常态化管理，禁止未批先建，依法处罚违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