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能源之殇？

俄乌冲突升级以来，欧洲因追随美国对俄制裁步伐而遭到反噬，引发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最为严重的能源危机。能源危机虽通过通货膨胀对欧洲经济形成剧烈冲击，欧洲经济亦面临下行甚至衰退风险，但欧洲应对空间尚存、对冲措施明确，长期看欧洲还是会艰难走出危机，并在弥补能源短板方面迈出一大步。

寒冬将至？

欧洲化石能源贫瘠，天然气、原油、煤炭对外依存度分别达到90%、97%和70%，其中45%的天然气、27%的原油和46%的煤炭从俄罗斯进口。囿于对俄能源的高度依赖，欧盟并未追随美国完全禁止从俄进口能源，在能源领域的制裁始终有所保留。截至目前，欧盟对俄实施的6轮经济制裁清单中，仅涉及禁止进口俄罗斯煤炭和部分石油，始终没有任何涉及“天然气”的表述。倒是俄罗斯以维护北溪天然气管道为由停止了对欧天然气的供应。

目前欧洲能源供应面临严重短缺，能源价格处于历史高位，陷入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最严重的能源危机。欧洲能源供应短缺的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俄罗斯对欧天然气断供；二是高温极端天气所引发的短期电力供应不足。

从俄罗斯对欧天然气断供方面看，在当前欧洲以价值观划分阵营、视“反俄”为“政治正确”的舆论环境下，对俄示好或解除对俄经济制裁的可能性极为渺茫，趁势摆脱对俄化石能源依赖才是欧洲着眼于未来的战略现实。欧洲各国正在通过囤积原油天然气库存、能源来源多元化、加速可再生能源转型等措施加以应对。当前各国能源库存已提前达到欧盟的强制性储存要求，抛开价格因素，仅从能源供需角度看，欧洲应对今年冬天基本没有问题。

从欧洲短期电力供应不足方面看，高温极端天气导致各国发电量锐减，主要电力输出国法国的大半数核反应堆恰逢维护周期，从而造成7～8月份欧洲电力供应处于极度紧张状态，电力期货价格飙升至1000欧元每兆瓦时，同比涨了近10倍。但随着德国、意大利、罗马尼亚等国在应对气候变化议题上“开倒车”重启煤电产能，法国核反应堆也将在冬天前完成维护并重新满负荷运转，欧洲“电荒”近期有望得到缓解，应对冬天无虞。

因此，为应对冬天的到来，欧洲已提前进行了部署，在外界看来虽有“手足无措”“捉襟见肘”之感，但能源储备相对充足、电力供应逐渐恢复也是不争的事实。对于欧洲而言，这个冬天可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寒冷。

经济寒冬？

比起较为直观的能源危机，欧洲真正的“寒冬”则来自经济下行甚至是衰退的压力。能源价格的高涨引发严重的通货膨胀，欧元区8月通胀率达到9.1%，再度创下历史新高。当前，欧洲通胀已经由居高不下的能源价格传导为更高的生产成本，向最终商品和服务转嫁，带动欧洲所有商品和服务的价格走高。鉴于能源价格还在持续上涨，欧洲通货膨胀还未见顶。一方面，通货膨胀变相削弱了居民购买力和社会福利，对消费、投资等增长动能形成抑制。另一方面，通货膨胀侵蚀欧洲制造业优势。能源作为制造业成本的主要组成部分，价格上涨抑制了欧洲汽车、化工、机械等优势制造业的生产，导致欧洲制造业出口竞争力下滑。

为平抑通胀，今年7月以来欧洲央行货币政策出现转向。一是结束新冠肺炎疫情紧急购买计划（PEPP）、长期定向再融资操作（TLTRO III）、公共部门购买计划（PSPP）等量宽计划。二是启动数轮加息操作。伴随欧洲通货膨胀形势依然严峻，预计今年欧央行还有两到三次加息的可能性。紧缩货币政策造成对经济的抑制影响以及推高成员国偿债成本、放大主权债务风险。当前欧洲面临新冠肺炎疫情、俄乌冲突、供应链中断、紧缩货币政策等多重冲击，经济下行甚至衰退的风险持续上升。

欧洲能源的未来

当前欧洲通货膨胀压力来自能源供应短缺，作为一次能源贫瘠的欧洲，只有解决能源供应问题才能彻底走出危机。很大程度上看，欧洲经济的未来取决于欧洲能源的未来。

在部分欧洲人看来，通过坚决摆脱对俄能源依赖，在“保障能源安全”的同时“借势转型”，不失为欧洲“化危为机”的应对措施。在短期强制储备能源库存能够应对冬天供给的基础上，欧洲也在积极谋划中长期的解决路径。

一是实施能源来源多元化。俄乌冲突升级以来，欧洲积极拓展能源进口渠道多元化。一方面开拓新的能源供应路线，包括推动从阿塞拜疆运送天然气的南方天然气走廊尽早投入运营。另一方面，与美国、卡塔尔等国就能源供应展开谈判。特别是天然气方面，欧盟计划增加液化天然气（LNG）和管道气进口，每年分别新增500亿和100亿立方米。其中LNG主要气源地区包括美国、中东和北非，管道气包括阿塞拜疆、阿尔及利亚和挪威。

二是加速可再生能源转型。欧盟将可再生能源转型作为实现“2050碳中和”目标的主要路径之一，俄乌冲突又迫使能源安全和地缘政治因素成为欧洲能源转型的重要考量。欧委会于5月颁布耗资甚巨的新能源独立计划（REPowerEU），加快对海上风能、太阳能、生物质能、氢能的部署。德国将弃核退煤，加速建设LNG接收站，同时加快发展可再生能源，计划2035年实现100%可再生能源发电。法国、英国趁势重启核电站建设，比利时决定将全面退出核电时间推迟10年。

总而言之，欧洲正处在严重的能源危机和通货膨胀压力之下，欧洲经济面临下行甚至衰退风险。欧洲出台短、中、长期的应对措施，开启了强制能源库存储备、能源来源多元化、加速可再生能源转型的步伐。虽面临挑战，但欧洲逐步减少对俄传统化石能源依赖、加强能源供应安全、加快可再生能源部署的既定方向较为明确，能源转型速度甚至将进一步加快。长期看欧洲还是会艰难走出危机，并在弥补能源短板方面迈出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