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正“运动式”减碳的正确打开方式

7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提出要统筹有序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尽快出台2030年前碳达峰行动方案，坚持全国一盘棋，纠正运动式“减碳”，先立后破，坚决遏制“两高”项目盲目发展。由此，各界众说纷纭，相关行业从业者就此给出各自的解读。目前看来，以两种观点声量很大：一是认为目前运动式“减碳”的警告很及时，此观点认为目前减碳的速度快；另外一种观点则认为并没有出现运动式“减碳”的现象。观点的不一致不由得引人思考两个问题：一，什么是运动式“减碳”；二，纠正运动式“减碳”是指纠正什么行为。

（来源：微信公众号“能源杂志” ID：energymagazine 作者：绿色和平气候与能源项目主任 吴婧涵）

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齐晔在接受第一财经的采访时给出了对运动式“减碳”含义的理解：面对碳中和，运动式“减碳”有两种反应，一种是过度行动，超出了目前的发展阶段而采取不切实际的行动；另一种是虚喊口号、蜂拥而上，抢风口、蹭热度、追热点。当前，“过”和“不及”的表现都存在，因此制定全局的、长远的行动方案尤为关键。

国家发展改革委在8月的发布会上也对运动式“减碳”的行为做出了说明，明确指出“运动式”减碳行为主要包括以下几点：一是目标设定过高、脱离实际。二是遏制“两高”行动乏力。有的地方口号喊得响，行动跟不上，有的地方甚至违规上马“两高”项目，未批先建问题严重。三是节能减排基础不牢。有的地方对节能减排工作不够重视，能耗“双控”落实不力；有的行业没有扎实做好结构节能、技术节能、管理节能，而是寄希望于某种技术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当前，各方对于能源电力部门的低碳转型是实现“双碳”目标的重中之重的观点已达成共识。国家发展改革委近期出台了一系列电力相关政策，无论是旨在引导用户在电力系统低谷时段多用电，并为抽水蓄能、新型储能发展创造更大空间，促进风电、光伏发电等新能源加快发展、有效消纳的《关于进一步完善分时电价机制的通知》，还是意在为努力实现应对气候变化自主贡献目标，促进风电、太阳能发电等可再生能源大力发展和充分消纳的《关于鼓励可再生能源发电企业自建或购买调峰能力增加并网规模的通知》，都表明了国家坚定促进可再生能源发展，推动电力部门绿色低碳转型，逐步实现“双碳”目标发展大方向的决心。

然而，我们也注意到，上半年全国及各省的火电发电情况和发改委最新发布的能耗双控目标预警释放了一个信号——虽然国家正在从大方向和政策上坚定不移地推动“双碳”目标的加速落实，但是全国还没有形成控碳减碳的电力体系转型“一盘棋”。

2021上半年全国发电情况：火电发电量占比未见下降

回顾2021年上半年发电情况，随着全国经济的发展，全国规模以上电厂发电量38717亿千瓦时，同比增长13.7%。其中火电发电量28262亿千瓦时，占比73%，与2020年上半年（72.35%）和2019年上半年（72.72%）火电发电量占比基本持平。就发电量相对值来看，在全国发电量同比增加的情况下，火电发电量占比并没有出现明显变化。就发电量绝对值来看，风电光伏发电量同比增长30.5%，火电发电量较2020年同期增长16.1%，没有出现断崖式的显著下降，电力部门碳排放量还在增长（见下图）。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19年至2021年上半年，风电和太阳能发电量占比每年以约1%的速度提升。可见从全国发电量的角度来看，虽然电力结构低碳转型正在稳步推进，但火电依然保持着“压舱石”的地位。

图片来源：Carbon Monitor

聚焦地方省份，减碳表现良莠不齐

从地方表现来看，我们发现各省份上半年不同类型电力资源的发电表现差异较大。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开的部分省份数据，河北省、山西省、内蒙古自治区今年上半年发电量同比增长的同时，火电发电量占比逐步减少，而减少的部分由风电和太阳能发电量占比的提升填补，说明当地的电力体系正在向更清洁的方向转变。此外，这三个省份在国家发展改革委办公厅于8月12日印发的《2021年上半年各地区能耗双控目标完成情况晴雨表》中，能耗强度和能源消费总量控制均符合国家进度要求。然而，一些省份火电发电占比和火电发电量同比累计增长数据均不尽如人意。安徽省（92.80%）、陕西省（88.84%）、河南省（88.17%）、江苏省（84.01%）、广东省（75.79%）等省份的火电发电量占比均超过全国水平（73%）。另外一些省份，今年上半年的火电发电呈现大跨步增长，火电发电量累计同比增长超过30%，包括广东省（41.1%）、湖北省（33.4%）、四川省（32.5%）、浙江省（31.2%）和重庆市（30.3%）。

能耗双控，道阻且长，行之将至

将各省的电力能源结构与《2021年上半年各地区能耗双控目标完成情况晴雨表》结合来看，广东省、江苏省、陕西省、浙江省、安徽省等“榜上有名”。其中，广东省和江苏省能耗双控指标均为一级预警；陕西省能耗强度被标为一级预警，能源消费总量为二级预警；浙江省和安徽省能耗双控均为二级预警。其中，从能耗强度来看，根据国家统计局的地区生产总值指数数据，上半年广东省、江苏省、陕西省的地区生产总值指数较去年同期均增长10%左右，在经济增长的同时能耗强度不降反升表明了这三个省份的能源消费总量有显著增长，均未达到国家设定的能源消费总量控制目标（见下表）。对能耗强度不降反升的地区（地级市、州、盟），国家发改委在通知中表示2021年将暂停这些地区的“两高”项目节能审查（国家规划布局的重大项目除外）。

部分省份发改委能耗双控晴雨表预警情况和2021年上半年火电发电量占比和同比增长数据汇总。数据来源：国家发展改革委办公厅，国家统计局

由此可见，纠正运动式“减碳”，并不是说要放慢减碳的速度，而是要纠正地方对于减碳的认识和行为中的偏差，如发改委提到的，空喊口号，行动跟不上；不积极地从根本上调整能源结构，实现节能减排，而是寄希望于其他的技术。距离“双碳”目标提出已快一年，中央和地方各部门早就开始行动，配合国家“1+N”政策体系，地方也在抓紧时间制定各省碳达峰、碳中和的时间表和路线图。此时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纠正运动式“减碳”来纠正一部分人的观点和做法，有利于地方以更加实事求是、审慎客观的态度完成减碳目标，与中央的工作保持一致，真正做到全国一盘棋。

鉴于中国的经济增长与碳排放尚未完全脱钩，“两高”项目仍是经济增长的主要支撑之一，因此能源电力行业的低碳转型是实现“双碳”目标的重点。地方在规划自身的电力体系转型时，也应积极履行有关政策，推动电力省间互济，区域互济，在控制电力部门化石能源消费量、逐步降低火电占比的同时，也应大力推动可再生能源发展，逐步提升可再生能源电量占比。此外，地方政府应加速制定调整电力市场改革相关政策，通过政策手段和市场力量推动“源-网-荷-储”一体化，提升电力系统效率，促进储能和煤电灵活性改造有序发展，加快构建以可再生能源为主体的新型电力体系，防止在减碳路上的跑偏和掉队现象。